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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之魂丨之一

来源:沧海印社   (2020-05-23)  作者:崔新宇  

       编者按:在沧州,韩焕峰是一位传奇式人物。他是中国知名的篆刻家,西泠印社理事,沧海印社社长。他从贫苦的盐碱地上走来,命运多舛,经历坎坷。他痴迷篆刻艺术五十载不离不弃,取得的成就令人瞩目,给沧州乃至河北的篆刻艺术带来了空前的繁荣。沧州作家崔新宇女士专为韩焕峰写了中篇报告文学《印之魂》,记录了韩焕峰轰轰烈烈的艺术人生。谛印中国文化艺术网从本期开始,陆续连载《印之魂》,以期弘扬印学,励志人生。


《印之魂》

崔新宇  著



       他从一个农民刻成了篆刻艺术家,从小学文化刻成正高职称研究馆员,从沧州刻到全国,从国内刻到国外,从地上刻到“太空”,从“沧海”刻到“西泠”,从“瓦斋”刻到央视……五十载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刻出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生命。


《印之魂》书影




韩焕峰先生


字寒石,号瓦痴,别署瓦斋主人。1948年3月生,河北黄骅人,沧州博物馆研究员。现系西泠印社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书艺委委员、河北省书协篆刻委员会名誉主任、沧州市文联名誉主席、沧海印社社长。

曾担任“百年西泠·中国印”西泠印社大型篆刻海选活动、“金石弘源”大型国际篆刻选拔赛、第九届篆刻评展、首届“介堪·去疾杯”全国泰顺石篆刻大赛、首届“吴昌硕国际艺术奖”等评委。




韩天衡先生题耑

西泠印社副社长、中国篆刻艺术院名誉院长、沧海印社名誉社长



卷首语



       沧州历来是一块文脉之地,历史上的沧州孕育过无数文学及艺术大家。从毛诗的开创与传播者毛亨、毛苌,到隋朝著名画家展子虔,唐代著名诗人高适、刘长卿,元杂剧四大家之一的马致远,再到清朝《四库全书》的总编纂纪晓岚等,他们的艺术成就历经千年依然名耀星空。而唯独印学艺术在沧州却是一片空白。七十年代后,一名叫韩焕峰的传奇人物,励志弥坚,披荆斩棘,筚路褴褛,打开了沧州篆刻艺术的大门。他不仅让这门国粹艺术走出历史的尘埃,并且让她在这块土地上弘扬发展、生根开花;他不仅推动了沧州文化事业的发展,同时为中国的篆刻艺术走向世界做出了非凡的贡献。



上帝垂怜  开窗授艺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孟子


1965年,韩焕峰与“四清”工作队员王振清合影


世界上,从没有哪个孩子因为贫穷而拒绝出生。

渤海湾是鱼虾丰富的渤海湾,而环绕它的那片土地却是一片贫瘠又多灾多难土地。新中国成立前后,经历了抗日战争、抗美援朝、三年自然灾害、大跃进、中苏关系动荡等一系列的事件,导致国家积贫,民生凋敝,生活在这块空旷贫窭盐碱地上的人们更是艰难竭蹶。而这块穷困的土地却熔炼了洼民们抗击风霜又坚韧不拔的性情,并且靠着它特有的“粮食”——碱蓬以及芦苇,养活着这里的一代代子民。

1948年春,一个冷风瑟瑟的夜里,渤海湾内黄骅县一个叫周青庄的村庄,一个婴儿呱呱落地。他就是韩焕峰。多一个人口就多一份口粮,因此父母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母亲看着这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瘦弱的骨肉,微弱地叹了口气:“生在咱家,都是苦命的孩子啊!”家里的生活条件虽然穷困,但只要有父母在,孩子总会无忧无虑。然而,命运并没有眷顾这个孩子,反而给了他最艰难的考验。韩焕峰13岁这一年是他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年,他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5月,爷爷去世;9月,父亲、母亲相继病逝;12月,韩焕峰的最后一位亲人——奶奶也撒手人寰,他和8岁的弟弟一夜之间变为孤儿。寒冬腊月,随着给奶奶送葬的人群离去,韩焕峰望着那个空荡荡、冰冷冷的家,茫然惊恐,不知所措。他搂住一无所知的弟弟,呜呜长哭。他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走下去,他还意识不到一段真正孤苦岁月的开始。


摄于1970年


13岁还是个不谙世事、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龄,而韩焕峰却已无亲人可依。命运给韩焕峰带来磨难的同时,也造就了他坚韧不屈和吃苦耐劳的性情。他就像洼里生命力极强的芦苇,以羸弱的身躯抵御着寒风,过早地挑起了人生的重担。

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他必须面对事实,必须自食其力,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刚读小学四年级的韩焕峰被迫辍学了。生产队里每月给一点点微薄的救济,出嫁的姑姑和姐姐帮衬着缝缝补补,但要想养活自己,还得靠讨饭维持生计。韩焕峰咬咬嘴唇,用裸露着棉絮的棉袄袖子抹一把眼泪,眼神里多了份坚定。他打发8岁的弟弟出去讨饭,自己则找到了生产队。队长望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摸了摸他乱蓬蓬的头发,心重重地疼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将信将疑地把队里的羊群交给了他。于是,在周青庄空旷的大洼里,人们每天都会看到一个孤独的孩子和一片蠕动的羊群。


摄于1971年


       西方有句名言,“上帝为你关闭了一扇门,必为你开启一扇窗。”正是上帝为韩焕峰关闭了一扇幸福之门,却也同时为他打开了另一扇艺术之窗。

       少年的韩焕峰每天怀抱着羊鞭,以放羊为生。他没有玩伴儿,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不受约束地疯跑玩耍,只能孤独地面对着这一片羊群。他坐在土坡上,看看天又看看羊群,他很寂寞,也很无聊。他随手拿起一截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或许就是这片神奇的土地赐予了他灵感,他画羊,画树,画鸟,画草,脑子里想什么就画什么,画什么就像什么。小焕峰高兴了,为自己的“创作”而手舞足蹈。他好似找到了生活的乐趣,他的生命因此充满了欢愉。他不再觉得寂寞和无聊,他每天就与羊群为伴,以树枝为笔,以大地为纸,勾画着自己内心的美好和想像,也勾画着自己的未来和希望。只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勾画的正是自己未来缤纷绚丽的艺术人生。

       困顿的日子并没有阻止韩焕峰长大,反而将他雕塑成一个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大洼汉子。几年后的韩焕峰长成了一米八的大个子,一头浓密的黑发,魁伟健硕,高大帅气。他跟着人们农耕劳作,拾洼打草,搬运装卸,挖河筑堤。生活的重担非但没有把他压垮,反而淬炼了他顽强刚毅倔强的秉性。后来回忆起这段艰难的岁月,韩焕峰不无感慨:或许正因为那段岁月的艰苦历练,才有了我今天性格的坚毅。


1971年,韩焕峰(后排右三)于周青庄文艺宣传队队员合影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焕峰的艺术天分也一点点显露出来。从写标语,画黑板报开始,会写会画,吹拉弹唱,无师自通,充分展露了他潜在的才华,也逐渐在周青庄一带有了名气。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了村里“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文艺骨干。

       1963年夏,华北地区连降暴雨,遭遇洪水,泛滥成灾。这一年,毛主席发出了“一定要根治海河”的伟大号召,全国出动了十万人治理海河。       

       1965年冬,黄骅县组成“根治海河”文艺宣传队,韩焕峰顺理成章地被推荐入选其中。从农民真正变为文艺工作者,韩焕峰自此走上了文艺道路。

1975年,韩焕峰(后排左三)于黄骅剧团乐队同事合影


       韩焕峰有着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一旦给他一个特定的施展环境,他的才华和灵性便勃然而发。他多才多艺,又勤勉好学,很快于人群中脱颖而出。1971年1月,他参加县里的文艺汇演,饰演《智取威虎山》中的李勇奇一角,由于对人物的把握尤其到位,表演投入而精彩,因此一炮打响,获得好评如潮,被县剧团领导一眼相中,直接调入到县剧团。韩焕峰就像一块破土的金子,在县剧团给他提供的这方舞台上开始璀璨发光。此时的韩焕峰顺风顺水,如鱼得水,在这片艺术的海洋里尽情遨游。他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在各个方面探求学习。他拉提琴,吹长号,弹大阮,画布景,刻剧本,写字幕,管灯光、音响……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不久就成了剧团里的多面手,艺术之生命随之大放异彩。



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王勃

       历史往往造就了许多机缘,在某一个节点,让人遇到一生甘愿为之奋斗的缘点,让人瞬间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方向。

       这一天,韩焕峰在精心设计那本《龙江颂》剧本的封面。他反复端详琢磨,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在封面右下角空白处放一枚闲章!他立即找来一把修脚刀,在一块木头上刻上“革命现代京剧”字样,端端正正地盖了上去。这是韩焕峰人生中的第一枚图章,也是他审美情怀的第一次显现。因为这枚印章,这帧封面臻于完美,韩焕峰也从此与篆刻结下了不解之缘。正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这枚小小的图章不但刻开了韩焕峰的一扇篆刻之窗,而且刻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艺术生命。


韩焕峰创作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


       韩焕峰似乎找到了一个兴奋点,一个与自己的内心需求和艺术诉求契合的兴奋点。他疯狂地迷上了篆刻,迷到如醉如痴。然而,篆刻需要大量的石料,他每月30元工资还要养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买石头。诸如青田石、寿山石、昌化石等上好的石料,韩焕峰连想都不敢想,于是就地取材。农村的砖头瓦块有的是,在韩焕峰眼里,全成了他练习篆刻的免费石料。从此后,黄骅的村野田间便多了一个孤独又执著的身影。韩焕峰一有闲暇就到处左寻右觅,平常走路看见砖头块瓦就捡起来,仔细端详擦拭,如果是适合刻印的青砖灰瓦,他就像捡到宝贝一样装进口袋带回家;去外地演出,别人带回来的是当地特产,他带回来的也是一包砖头瓦块。有人笑他疯癫,还给他编了“焕峰迷刻到疯癫,喜把青瓦当青田”的顺口溜。韩焕峰的故事越传越远,成了当年剧团人人皆知的笑谈。


1983年,韩焕峰在创作


       韩焕峰并不顾忌别人的目光,他将这些砖瓦“战利品”带回住处,先经过无数次打磨成型,然后操刀埋头,心无旁骛,精心雕琢。刻下的碎渣土沫一簸箕一簸箕地往外倒。他的衣服经常脏兮兮的,床上的被子都让砖瓦的粉尘染成了土红色。他着迷了,只要手握刻刀,他的情感和灵感就喷涌而至,他很迷恋以这种方式表达对人生和美的诉求。

       韩焕峰白天上班,只有晚上回来才能练习。当时韩焕峰住的是集体宿舍,又怕打扰到别人休息,每天等别人都睡着了,他再悄悄起床,倒腾那些捡回来的“宝贝”。每到深更半夜别人熟睡的时候,才是他飞笔走刀艺术细胞焕发异彩的时候。韩焕峰曾为自己赋诗一首:“抱寒操刀伴孤灯,点点横横皆有情。千载金石呼志上,三更过后梦难成。”沧州作家田松林曾对其有过这样的描述:“韩焕峰到处寻觅能作印材的砖头瓦块。古庙荒冢,颓壁残垣,都成了他的寻宝之地;匾额钟鼎,碑林蟠柱,都是他的必读天书。他用坏的刻刀,一把又一把;他刻过的砖瓦,无数可计。”他将所有的精力与情感都付诸于篆刻,一把刻刀刻进了他生活里所有的喜怒哀乐,也刻进了他全部的未来与希望。


1976年,韩焕峰与夫人方继雯、长子培寅、次子培军在故里


       有的人看不惯了,讥讽的话常有:“砖头瓦块要成精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搞艺术!”韩焕峰听到后,心拔凉拔凉的。他一度怀疑自己,我做错了吗?我喜欢篆刻,投入篆刻,就真的没有一点出路吗?真的不会开花结果吗?而篆刻已融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离开篆刻,韩焕峰的生活中就少了乐趣。这种乐趣支撑着他,在这条篆刻之路上,尽管踽踽独行,步履维艰,却依然坚强地走下去。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韩焕峰的砖瓦捡了一筐又一筐,刻刀换了一把又一把,印章刻了一方又一方。看着这些印章,韩焕峰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越看越爱。只是越来越多没处存放,又舍不得丢弃,他就将这些印章全部钤拓成印蜕,装订成一本厚厚的册子,永久珍藏了起来。因为它们给韩焕峰单调困顿的生活带来了太多的乐趣,因此他为这本册子取名《补趣集》。

       1975年,韩焕峰去河间演出,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河间县文化馆馆长孙铁宝。孙铁宝先生研习篆刻多年,造诣弥深,他发现韩焕峰迷恋篆刻,而且求知欲极强,悟性极高,便给他讲了篆刻艺术的起源、流派及美学价值等篆刻方面的知识。韩焕峰从此明白了篆刻源于先古,始于商周,盛于秦汉,善于宋元,臻于明清,演于当今;知道了篆刻不仅仅是刻字,而是一门流传几千年的中华文化的瑰宝艺术。搞篆刻不但要有灵感,还需要金石学、古文字学、美学及书画艺术等方面的修养;他悟出了篆刻还需要融合书画之构图,书法之笔势、雕刻之刀法等等知识修为。印章虽小,但气象万千,纳含了中华文化的艺术和民族的智慧。韩焕峰愈琢磨愈痴,义无反顾地踏进了篆刻艺术之门。


1983年韩焕峰与李振山、陈鉴修、刘芳廷、李则民、周铭、刘文源、齐树亭、路如恒去石家庄参观“可爱的河北书画展”,然后又去北京中国美术馆参观学习后合影


       回来后,韩焕峰睡不着了。他想不到自己喜欢的篆刻竟是中国几千年的国粹艺术,想不到这里面包含了这么多的知识与学问。从此后,他省吃俭用,将生活之外剩余的钱全花在了购买与篆刻有关的书籍上。他买来《古文字类编》《古玺文编》《金文编》《文字源流浅说》《常用古文字字典》《说文大字典》等理论工具书,稍有闲暇,便研磨耕读。然而,对于连小学都没读完的韩焕峰来说,可想而知,啃读这些书籍该有多么的困难。他一页页地啃,一个偏旁一个部首地查对,同时认真做着笔记,不明白的就死记硬背。韩焕峰夜以继日地补习文化知识,攻读艺术理论,以弥补自己所处的时代与身世带来的缺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焚膏继晷,宵衣旰食,将《金石大字典》《康熙字典》《中华大辞海》等书他翻到破乱不堪,这些理论知识给韩焕峰的篆刻奠定了坚实的文化基础。往后再临古帖和古玺印,他便将这些知识活学活用,融进了他的刀法。接着他开始研究刀刻笔画的粗细与长短,虚实与方圆,从构图托衬,朱白对比,到刀法点击敲,直至整体的和谐之美。功夫不负有心人,韩焕峰的印艺日益精进,刻出的印章越来越美,越来越有生气,那些不值钱的砖头瓦块也在韩焕峰手里被赋予了灵性,被镌刻出了生命。



苦心不负  黄沙成金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见金”——刘禹锡

       韩焕峰的篆刻技法越来越精湛,他的作品也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有内涵。多年以后,剑露锋芒,逐渐得到了许多报刊媒体的肯定、赏识与推崇。


摄于1983年


       1980年,韩焕峰在《黄骅文艺》发表了第一件处女作品——周总理的诗句“大江歌罢掉头东”组印。坚持了八年,终于有了回报。韩焕峰当时的喜悦心情无以言表,这组印作的发表像一支强心剂督促激励着韩焕峰探索篆刻艺术的步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韩焕峰的艺术创作呈一种喷薄而发之势,源源不断地创作出精品。1982年,他在《战友文艺》《天津文学》《河北日报》等数十家全国报刊,共发表了52件作品。1982年10月,韩焕峰的作品首次被选入“河北省七地市书法篆刻展览”,在沧州群艺馆巡回展出,同时被吸纳为中国书法家协会河北分会会员。韩焕峰的印刻出了名堂,让那些曾经讽刺挖苦过他的人真说中了——他的砖头瓦块真的成精了!

       1983年秋,韩焕峰随书法小组去北京学习,在故宫的“铭刻馆”和“历代雕刻艺术馆”见到了古代画像砖与瓦当实物和拓片,更加坚定了他以砖瓦刻印及砖刻瓦当的信心。

       1983年到1984年两年间,韩焕峰在《中国书画报》《解放军报》《人民日报》(海外版)《民族画报》等全国多家报刊共发表了近百方作品。他的刀刻、笔迹开始遍布了全国各地。

       1985年4月,其印作“加强民族团结,振奋民族精神”参加了“全国回族首届书法展览”;同年10月,“相邻一带水,友谊万年青”被选入日本东京都小平市书道展览。后多次被选送到日本、韩国、比利时、巴西等地参展。


不息斋


不息斋


瓦斋


瓦斋


瓦斋主人


       几年来,韩焕峰的作品多次发表及参展,喜报连连,成果显著。为更好地探索修为这门艺术,他开始关注并寻求有名望的艺术家的作品,于是一边独自苦修,一边拜师访友。“河北省七地市书法篆刻展览”时,韩焕峰第一次看到了一组沧州篆刻家的作品。他惊奇地发现其刀法老练精道,稳中显奇,出神入化,韩焕峰在这些作品前流连忘返,叹为观止。他用心记下了“冯书楷”这个名字,并且打听到冯先生就是沧县前枣园村人。

       上天总是眷顾有心并善于把握机会之人。黄骅剧团到沧州东关的一次演出,给韩焕峰提供了一个拜访冯先生的机会。

       冯书楷主业中医,而擅金石书画,是沧州著名的民间篆刻家。曾拜齐白石弟子周铁衡为师,为齐白石的再传弟子。冯先生学问深厚,但不慕名利,藏身乡野,深居简出。韩焕峰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边打听,一边风尘仆仆来到冯书楷的家。冯先生打量着眼前这个魁岸朴实的小伙子,心生喜欢,开口笑道:早知道你韩焕峰的大名了!在报刊发表了好多作品,我还不如你呢!韩焕峰忙抱愧谦辞:学生自知才疏学浅,慕名冒昧拜访,若不嫌弃,请允许晚生拜您为师!或许韩焕峰身上的那种特有的淳朴憨厚和好学上进的精神感动了冯书楷,冯先生一反常态,直言不讳:你的作品,功夫没少下,但走了弯路!简直一语中的!随后,冯先生以其丰厚的学识给韩焕峰逐一评析。韩焕峰听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直有相见恨晚之感。


1984年,韩焕峰与冯书楷先生合影


       艺术是相通的,瞬间连起了一条两代人情感的纽带。这两个白首黑发,一老一少,从早上聊到中午,又从中午聊到晚上,相谈默契,成了故交。冯先生看准韩焕峰有着篆刻艺术的天赋,是块搞篆刻的“好料儿”,于是将自己平生积累的宝贵的篆刻经验豪无保留,倾囊相授。最后,语重心长地说:篆刻艺术虽在方寸之间,但深奥绝伦,大多人浅尝辄止,半途而废。为了传承和弘扬中华民族独有的篆刻艺术,无论有多难,你一定要坚持走下去!韩焕峰记下了,他要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首先要肩负起一份责任,一份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的担当与责任;再就是绝不能闭门造车,得走出去广泛吸取众家之长,再将自己的灵性与艺术创造、历史文化接轨,刻出自己的风骨和精气神。

       得到冯先生的亲炙,韩焕峰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冯先生的教诲让韩焕峰的篆刻从此接上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根脉,同时让他承担了将沧州篆刻艺术传承发展下去的使命。此后,韩焕峰只要外出开会或参加展览,就不失时机地拜访各地名师,探求印艺。韩焕峰陆续拜访了时任中国书协主席的启功、副主席黄绮、王学仲,又拜于全国著名的金文字学家、金石书画篆刻家康殷先生的门下。这些金石书法篆刻大师不同程度地为他指点迷津,在韩焕峰的艺术道路上,扶掖肯勉,给予了他非常重要的启示。韩焕峰结合前辈们的经验,融会贯通,仔细琢磨,精心研究。他从齐派入手,上溯到明清、宋元、两汉、先秦,从商殷的甲骨,到先秦的玺印,再到汉代的铸印,他一点点地研究渗透。他找来黄牧甫、吴昌昊、齐白石、来楚生等篆刻大家的作品逐一品读揣摩。工作之余他写下了数万字的读书笔记,收集的印章剪报填满了一整纸箱。韩焕峰的印风亦有了跨越式的进步与改变,慢慢形成了自己的品格,奠定了自己的格调与印风。

       1984年4月23日,沧州日报社、市群艺馆联合为韩焕峰举办了“韩焕峰篆刻艺术展览”。沧州日报门前的橱窗内,300方作品和砖瓦印原作,整齐划一排列于橱窗内,向人们展示了他多年来的努力与成绩。他的印风格高古、刚柔并济,章法参差错落、巧拙相间,刀法灵活浑厚、不拘一格,显现出一种既平实又高古的艺术境界。


1983年,刘芳廷先生在黄骅采访韩焕峰时合影


       同年9月,原沧州地区文艺界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他作为唯一一位篆刻艺术代表被特邀参加。自此,韩焕峰真正走进了沧州文化艺术的殿堂。当年10月,根据国家招贤任能政策,韩焕峰以特殊人才的身份被特批调入沧州地区展览馆工作。紧接着,地区人事局又破格将他录用为国家正式干部,后全家三口破例农转非。1987年开始,韩焕峰先后被破格评上了中级、副高、正高职称。韩焕峰一步步向好的人生转折几乎全都是破格改变,全与他的篆刻成就有关,篆刻艺术也真正给韩焕峰带来了命运的变迁。


《印之魂》作者


       崔新宇:原籍南皮,沧州市人。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影视家协会会员、沧州市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委员会委员。现任沧州市传统文化促进会副会长、沧州市微电影协会副主席、沧州市国学研究会常务理事、《新国学》杂志责任编辑。擅长散文、随笔、报告文学等文体写作,至今积累创作100余万字,多篇文章获奖。作品散见于《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散文风》《沧州日报》《无名文学》等多家报刊,著有散文集《默写幸福》,报告文学《印之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