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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桂子:《任道逊》序

来源:谛印文化   (2019-09-02)  作者:任桂子  

任氏是中华民族一个十分古老而又具有光荣传统的姓氏。《唐书·宰相世系表》及《左传正义》记载,早在五千余年前黄帝敕封的12个基本姓氏,任氏便是其中之一。但五千多年来, 著名的任姓书家并不多,明代任道逊应该是任氏书家的代表人物之一。

任道逊,字克诚,晚号坦然居士,又号八一道人,浙江瑞安人,官至太常少卿,他仪度端庄,博通经史,工书善画,娴熟音律,并著有《太极心性图说 》《集云山樵文集》 《集云山樵语录》《归田百咏》等,但遗憾的是,绝大部分著作已散佚。文化名人项元卞称:明书家于文、祝、宋、沈之后,有詹希源等63人,而任道逊名列其间。是明代的代表性书家之一。除书画上的造诣外,任道逊还推出著名的“自娱说”,提倡治学养生,张驰有度。他生于1422年,卒于1503年,享年82岁。

他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书画诗养生等等。我想,今天我们来纪念他,主要应在两个方面,一是书法的成就,二是对养生的倡导,这对目前人心躁乱的世界来说,颇有启示意义。

苏东坡说:“古人论书兼论其人生平,生平中,如无任何其它建树,岂能把字写好。”因为书法是一种内心精神状态的物化,一撇一捺,字里行间都会表达出作者的精神状态,喜怒哀乐的生命情态。

任道逊极有天赋,七岁即能赋诗,并能作大字,且颇有法度。1433年,在他12岁那年,被以神童举荐,由明宣宗皇帝召到金殿面试,皇上命他书“龙凤”二字,他竟能镇定自若,一挥而就。宣宗颇为惊奇,又即题命对:九重殿上书龙凤,应对:百尺楼头望斗牛。宣宗抚掌称妙,当即留在文华殿深造,任命其为最年轻的国子监先生。后以书法供奉宫廷。

任道逊一生工书擅画,留下了大量的书法和绘画作品。这本《任道逊书法集》汇集收录了现存的书法作品和一部分诗词、绘画。其中书法以碑刻居多。看到任道逊的书法,使人马上会想到同为明代的沈度、姜立纲等书家。一个时代的审美是有其共同特征的。从魏晋、南北朝到唐、宋、元、明,尽管有络脉上的延续,但还是无可奈何地有着一个时代不同于另一个时代的审美特性。乍一看,任道逊的字有颜字的雍容和舒展,但再一端详,还有柳字的精劲 和爽利。从字形上看,与颜字比起来,任道逊的字少了拙厚和阔大,颜字的横细竖粗,在这里变成了粗细匀停,撇多了些爽利而捺画的收笔拉得很长,横划的起笔多少比颜字多了些棱角,起笔和收笔则靠近柳字,短撇和横弯勾,则更是如此。中宫匀停而撇捺等长笔却又恣意展放,结构平整,重心稳固,形貌丰润,颜字的笔画连接有时有意连实断或另起一笔,柳字每笔都搭的结实,而任道逊的字既有颜字的欣长、阔大又有柳字的精劲爽利。形成了明代独有的审美样式,我看过沈度的楷书他们应同属一个气息,与姜立纲相比,笔力及精神可能稍显内敛。姜立纲的字笔划都搭得很实,不透一丝空虚,但笔力精劲,沈度的作品则更多了一些省净、温润。在大的趣味上,他们都是一致的,无惊人之笔,也无失误之处。平和淡雅是总的感觉,略显不足的是捺脚的收笔过于露锋和展放。这是明代书家的特点。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我们可以参看与任道逊同为明代的书家沈度、文征明、沈藻、姜立纲等人的书法作品,一样是这样的特点。

任道逊早期的作品与晚年的作品还是有区别的,如他书写的《敕修汉寿亭侯庙碑》、《佳城总题诗碑》(一)、(二)、(三),写的意气风发,有蓬勃之感,我想可能由于是郑重之故。修庙立碑乃朝廷大事,书写不能懈怠,刻工也应是手艺上乘,故此碑刻失真少,能表现书家的原貌,而《镜堂讲师寿碣碑》等则可能由于保存不善、风化严重,也可能是由于刻工作业不细,而不如其它的碑刻清晰,并游离于原貌。虽写作时间相距不远,然则感觉与前碑差距很大,似不是出于一人之手。另,《恩赐义官居易王公墓志铭》,有些字如侯、復等,出现行楷书夹杂其间。《敕修汉寿亭侯庙碑》、《佳城总题诗碑》、 《坤屿墓表》“毓山川之秀气,寄天地之遗踪”联,以及后面的题《宋李公麟蜀川胜概图》、题《明夏昶湘江春雨图》等都应是任道逊的精品。由于种种原因,后世对任道逊书法的搜集和整理,以及研究远远不够,对他书法的传承情况我们也不得其详。此次,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他的书法集,可以说是弥补了一个空白。这对后人研究他的书法有着积极的意义。

除书法外,任道逊在绘画上也有很深造诣,他犹工山水,笔法苍古清致。《画谱》一书称其《太仆图》,“不及盈丈,而三远备焉”。并有诗赞云:“克城已往道宁逝,郭熙遂得新成名”。意谓其画艺在宋代大画家郭熙之上。

任道逊除是一位杰出的书画家外,他为官清廉,在位58年,官囊萧然,是一位有着综合生活示范意义的先人,在书法上,他可能与同为明代的沈度、文征明、姜立纲等齐名,但他的综合素养是他们所不及的。假若我们今天仅以书法来看他,似乎简单了些,他带给我们的意义是多方面的。他除了留下书画这些宝贵的遗产,他治学的态度及他提倡的“八一自娱说”,对今天的我们都是极有启示意义的。

有人说,写字就是写心,看任道逊的字就犹如看到了他的神态和他的生活状态。在我们的孩提求学时期,被灌输最多的就是头悬梁锥刺骨,这一教育使得我们同时代很多青年才俊透支精力和身体,在事业刚刚有所成就,创造者本人却戛然离席。令我们常为他们的生命短促不胜感叹。任道逊这位先祖的为学状态及他的治学态度,不得不令我们反思。在那个平均寿命只有40多岁的年代,他却健康地活到82岁高龄,这使我们备感惊讶。我们透过先祖那雍容、简雅、清爽的字迹,仿佛看到400多年前的他,面色红润,神态安适,生命之态的宽博和悠然,犹如激流过后的平川,宽博而从容,人生的意义本就是尽自己的能力,在为这个世界留下点滴美好的同时,客观让自己的生命历程变得充实、愉快而悠长。

他把自己的养生之道做了高度概括,总结为“自娱”二字。认为人的一生需要自己去寻找生命的乐趣,然而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那必须需要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社会环境的安定太平。他说“夫人之有生,孰不以安逸为娱,又孰不以仰事俯蓄无一不至娱者,苟不值世之清时之泰不可得也。”这句话大意是,人们只知道把安逸的生活作为毕生乐事,追求赡养父母,抚养子女的天伦之乐,却不知道太平盛世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难求的。因为没有一个清平安乐的世界,就不会有老百姓的安逸生活和天伦之乐。

任道逊有一篇著名的《八一自娱说》,阐述了他养生的八个方面,概括了他的养生之道

他提出:看一会书、弹一曲琴、饮一杯酒、作一首诗、写一枝梅、著一局棋、静坐一时、熟睡一觉

他提倡在读书学习中寻找人生的乐趣。不过他并不赞成苏秦式的苦读方法。他提出:而悬髻之劳,刺股之勤,非所能也。反对死读书,认为读书不在多,贵在于懂和坚持。同时,他认为琴棋书画酒也要适可而止。琴棋书画是中华文明的精髓和瑰宝,它是中国古代文人的必修课和知必备素质,具有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作用,非常利于身心健康。他把琴棋书画仅仅作为自己的养生来看,以不伤神为目的,这对钟情于斗酒诗百篇的中国文人们是一个提醒和忠告。画一时睡一觉。是任道逊提出最后的两个一,他说,“至如画一时,必曰静,睡一觉,必曰熟。曰静则思求其通,曰熟则舒而忘其劳,若计其得失利害于纷纷者,不存焉”。

任道逊的这八个一,就是动静的有机结合。完全科学养生的规律,也是历代养生家所公认和遵循的准则。

晚年任道逊清心寡欲,门无杂宾,室无长物。修然如衲僧,兴至,弄笔翰作书画以自适,发力吟咏,皆山林语,故所画亦如其诗。一个人的修为、追求,必然会反映到他的精神产品上,我们细细阅读他的书画作品,不难体味出其中冲淡、萧散、中和、庄重的意味,所谓人书俱老尽在其中。

在名利、物欲泛滥的今天,我们纪念任氏的先祖任道逊,他究竟给我们带来怎样不一样的启示和思考:从哪些方面会影响我们的艺术追求,怎样理解他在现实生活中的意义?他已离我们远去,但他具有示范意义的人生态度不会随时间而消失。他的生存方式,以及他留下的精神遗产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等待我们走近、去触摸、去解读。不管过去多少年,他相信总会有人去倾听他,与他对斟,他就是那位智者,那位站在高处的任氏祖先——任道逊。

任桂子

2018年元月于石家庄


【任桂子简介】

任桂子,中国书协理事、中国女书家委员会委员、河北省政协委员、河北省文联委员、河北省书协副主席、楷书委员会主任、河北省女书协主席、国家一级美术师、河北工程大学客座教授、邯郸学院客座教授、河北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电台高级编辑、河北省政府优秀专家。

作品曾参加首届全国妇女书展、首届中日妇女书展、首届全国大字展、第二届中书协会员优秀作品展、第二届中日女书家代表作品展、北京国际书法双年展、当代全国中青年书展等。作为文化代表曾出访7个国家进行书法交流和讲学。

出版有:《任桂子书法选集》、《桂子书宋词》等8部专著。

书法作品被国内多家博物馆收藏。2015年河北省博物院专题收藏21件。

曾在国内外多次举办“任桂子书法展”

责任编辑:李洪涛